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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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回到小區後, 聞碩先去了趟健身房，等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江瀾最近正值公司第四季度的業績期，經常在公司裏一待就是一整晚，但今天出回來得卻挺早, 這會兒正在一樓的客廳裏, 一邊忙著公司的事情, 順便在等聞碩。
見聞碩進門，她放下手中的電腦，隔空問：“回來啦。”
聞碩嗯了一聲, 將健身穿得衣服扔進了一樓洗衣房，經過客廳去廚房拿水的時候, 跟江瀾打了個照面：
“今天不用加班麽, 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想找你聊會兒天。”江瀾說, “你們今天放假了吧。”
聞碩從冰箱裏拿了一瓶礦泉水, “找我有事兒？”
“沒事兒就不能找你了？”
聞碩這會已經喝完了水，坐在島臺前, 手肘懶洋洋地撐著臺面, “你要是這麽有空, 就去找我爸聊會兒，這樣他今天就不用來煩我了。”
“臭小子, 他那是關心你。”江瀾說，“我們是想問下您, 假期有什麽打算。”
聞碩：“沒什麽打算，寒假總歸也沒幾天。不如趕緊過去, 早點兒結束早點去大學。”
聞碩主動說想早點結束高中生活, 江瀾覺得新奇：“之前也沒見你這麽說啊，是最近有什麽心事兒？”
“想多了。”聞碩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挺喜歡想方設法從自己嘴裏套話, 然後兩個人背地裏就互相分享信息然後討論調侃自己正處於青春期的兒子。很遺憾，他並不想給這個機會。
“但是我覺得，大學好是好，可是就那麽幾年，真的一眨眼就過去了。我要是你，就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珍惜當下。”
“大道理說不過您。”聞碩喝完了水，準備上樓了，“今天找我還有別的什麽事兒嗎。”
他知道江瀾今天特地在家裏等著自己，肯定不是聊會天這麽簡單。
“有啊。”江瀾說，“兩件事，想先聽哪個。”
聞碩無所謂：“第一個吧。”
“第一件事是今年過年的計劃。”江瀾說，“我跟你老爸去美國度假的原定計劃不變，看你了，你今年是要跟我們去美國，還是要留在老宅陪你爺爺，你自己選。”
“老爸今年怎麽還這麽忙。”
“嗯，新拓展的亞太區壓力太大，公司那邊他脫不開身，所以我今年過去陪他幾天緩緩。你爺爺年紀大了，今年又生了場病，最近總有意無意地跟我說起你，要不你今年還是留下吧。”
聞碩點了點頭，他正有這個打算。
自從上次在醫院見過老爺子之後，聞碩也真實地感覺到了，他老了，從前的意氣風發也少了大半，年紀大了希望有人陪伴是人之常情，聞碩也覺得自己有這個義務。
“我留在市裏吧，陪爺爺過個年。”
其實他選擇留下來也是有私心的，畢竟他也希望在寒假能夠有機會見到任梨。
“行，那你留在這裏吧，這樣過年的時候老宅也熱鬧些。我去美國也待不長，過完年，也很快就回來了。”
“第二件事情。”江瀾繼續說，“我想跟你聊一下你未來大學的事情。你有什麽想法了嗎？”
從小到大，她對聞碩秉承的都是自由教育放養那一套，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教育理念，另一方面，聞碩實在是太優秀了。
當別人還在為自己的兒子去哪兒上學、學習不好而發愁的時候，江瀾從來都不知道著急怎麽寫。
從小到大，聞碩成績一直很優異，向來都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一路綠燈到底。
從幼兒園到高中，她都給了聞碩自由選擇學校的權利，也從來沒有操心過他的學業，畢竟他從來沒有考過年級前三以外的名次。
但江瀾知道，高考還是不一樣的。
這是人生的分水嶺，也是聞碩的人生大事。雖然她相信聞碩有自己的判斷和選擇，但即便松弛如她，也想提前知道聞碩的想法，順便給點實用的人生建議。
聞碩很少跟江瀾討論上學相關的事情，在聽到“大學”兩個字後，他便知道，這次江瀾是認真的了。
但他同樣也認真：“大學是吧，那我先聽聽您的想法吧。”
江瀾：“很好選啊。國外或者國內，二選一。”
她又把球拋還給了聞碩，這意味著選擇權還在他。
聞碩不假思索：“國內吧。”
他想都沒想就迅速地就給出了結論，屬實有點超出江瀾的預期。
其實在她的預期裏，聞碩是會選擇去美國讀大學的，畢竟他之前每年暑假都會去做一些美國知名大學的交換項目，參加暑期學習什麽的，他績點高，SAT等考試也輕松通過……江瀾想不出，為什麽他最後選擇了留在國內。
但她知道聞碩這麽做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也不打算說服他，於是點了點頭：“嗯，國內也挺好。你選擇北大的話，以後我們還能做校友。”
聞碩平靜地回答：“我不打算去北京，我大學想去上海。”
這句話又出乎了江瀾的意料，她有些驚訝：“怎麽突然想去上海了。你之前不一直都說要去北京的嗎。”
聞碩：“不算是突然的決定。媽媽，您別問了，沒那麽多的為什麽，上海和北京也沒區別。”
今天對話的信息量有些大，江瀾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地消化一陣子了。
她其實一直都聞碩都是放心的，即便在他上了高中，處在青春期的現在也是。但是今天她竟然頭一次有了一種“孩子長大了自己再也猜不透了”的想法。
但她知道，聞碩今天說得這些都是謹慎考慮了的，他平時很少用“媽媽”這個詞來稱呼江瀾，青春期以後總是習慣用“江女士”，“老媽”之類的字眼來代替。
但今天，他在這個話題上，非常正式地喊了自己一句“媽媽”，江瀾就知道，他這次是認真的。
她揉了揉眉心，覺得有必要要把這件事同步給聞時，今天的談話還是有點用的，起碼讓她和聞時有了心理準備，不然老聞還一直都盼著明年全家都在美國團聚呢。
“好，放假第一天，就不煩你了。”既然聞碩不想解釋，江瀾也不會幹涉他的選擇。
這是聞碩自己的人生。既然他已經做好了選擇，無論未來發生什麽，好的或者是壞的，他都要學著自己承受。
-
放假後，任梨只在補了一天的覺，便去上了補習班，主打一個從學校無縫銜接，直接絲滑過渡。
這個補習班是林苑按照任梨的要求臨時找的，只有一個條件，離家近。
當別人都開始度假曬美食玩游戲逛街的時候，任梨已經在準備去上補習班了。
她其實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好，至少早起的生物鐘還在，作息時間沒被打亂，想玩的心情還沒建立起來，所以去上補習班也並不痛苦。
林苑找的這家補習班在隔壁街區的一棟寫字樓裏，規模不大。
這棟寫字樓對外出租，裏面的工作室名目繁多也很雜，有少兒輔導機構，藝術培訓中心，理發店，攝影室等。
林苑給任梨報名的那個輔導班是一家小型的機構，占據了寫字樓某一層，除了給高三生補習，還有初中的作業輔導。
因為離得不遠，所以早上任梨也沒讓林苑去送，自己打了個車過去。
上午，她隨著報道短信的指印，去輔導班報完了道，領了自己的那份學習資料，跟著座位表找到了自己所在的教室。
這個輔導班大概規模小，跟任梨原先在學院路那邊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這會兒教室裏輔導老師不在，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嬉笑打鬧著，半點沒有緊張的氣氛。
教室裏沒有排位表，大家可以隨便坐。任梨天性喜歡低調安靜，於是在抱著自己的那沓資料走進教室後，像第一天轉學去四中時那樣，挑了個靠近後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此時距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過了一會，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生低頭匆匆忙忙從教室前門走了進來。
她一進門，就徑直地越過前排的空位，走到了最後一排。也許是走得太著急，在經過任梨身邊的時候，寬大的外套不小心掃到了任梨放在桌上的保溫杯。
任梨不自覺地發出一聲低呼，女生停下腳步，趕忙蹲下，將水杯從地上撿起來，放在了任梨的桌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有些緊張，趕忙從自己背的白色帆布包裏翻找，想找下紙巾，但最後似乎並沒有找到，於是更加地緊張了。
任梨趕緊說：“沒事沒事，沒關系的，是我沒放好。”
女孩還想說什麽，但在看到任梨那誠懇溫柔的眼神後，漸漸地放松了下來。
她在後排轉了一圈，踟躕了一會，最後在任梨後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等待上課的過程中，任梨有些無聊。
她將自己的文具和學習資料，從書包裏拿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擺在了自己的書桌上，又拿出了自己最近喜歡的那幾支星星簽字筆，數了數，也放到了桌上。
好在等了一會，任課老師終於來了，可以開始上課了。
這個補習班結課時間是在年前，所以總共也沒幾天，因此日程也排的很滿。
上午三節課，下午三節課，考慮到這裏並不提供餐廳，所以午休的時間有些長。
上午兩節課上完，任梨並沒有任何的不適應之感。畢竟她作為四中重點班的學生，自覺並不輸給任何人。
下課後，他擡頭向班級前方望去，試圖找尋一下是否有認識的人，但是很遺憾，這裏似乎都是些生面孔。
她想起了早上遇到的那個女生，思忖片刻，決定去認識新朋友了。
“你好，我叫任梨。”任梨轉過身去，笑容甜甜，“你叫什麽名字呀。”
聽到前方的聲音，那個戴黑框眼鏡的女生先是一楞，隨即擡起了頭。
她身材嬌小，但是穿了一件寬大的黑色外套，顯得有些臃腫。她錯愕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好半天才想起來回應：“你好，我叫，楊藝。”
任梨：“藝術的藝嗎？”
楊藝：“嗯。楊樹的楊，藝術的藝。”
任梨：“真好。”
一陣沈默。
任梨從來沒有遇到過比自己還安靜的人。
無論是她從前所在的附中，還是現在的四中，她身邊永遠不缺吵吵鬧鬧的朋友，比如袁佳妮，比如張心桐。
但是相比較於楊藝，她覺得自己才是吵吵鬧鬧的那一個。
不過任梨並沒有覺得性格安靜有什麽不好。
她覺得這一類人的認同感都特別強，一旦認定了對方是朋友，便會把這段友誼看得很重要。
她是這樣的人，所以也覺得楊藝一定也是。
既然楊藝不喜歡主動，於是任梨便做了主動的那一方。她主動地開啟了話題，兩人聊了一些基本情況，在聊天中，任梨知道了，楊藝是十二中的，這次來上補習班也是自己的主意。
跟四中和附中屬於不同的學區一樣，十二中也是，屬於臨近四中的另外一個區。
這個區任梨一直有所耳聞，傳說中比附中更差，片區內的高中基本上都是本市的倒數。
而之所以大家都在一個補習班裏相遇，是這個補習班正好處於區與區之間的交界處，新開的價格又比較便宜，所以任梨才會遇到楊藝。
但任梨並沒有對任何人的偏見，她來這裏的初衷也只是讓自己持續保持對學習的熱情而已。
不消多時，她跟楊藝便熟悉了起來，楊藝似乎也漸漸地放開了自己，變得沒那麽拘謹了。
上課鈴響了，任梨跟楊藝聊完了，回到了自己的桌前坐好。
她剛繃起小臉準備認真聽課，身後忽然有人輕輕地戳了戳她的後背。
她趁老師板書的間隙，悄悄地轉過臉，小聲地問楊藝，“什麽事。”
楊藝目光有些誠懇：“任梨，我可以用下你的修正帶嗎？”
“沒問題。”任梨說著，向邊上靠了靠，露出自己桌上那一堆花裏胡哨的文具，讓楊藝選：
“你想用什麽就自己拿吧。”
楊藝大概是沒見過誰會這麽大方，說了聲謝謝，然後探過腦袋看了半天。
她指著其中一支問：“我可以用下你的這個熒光筆嗎，對了還有修正帶。”
任梨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除了修正帶，楊藝最後還拿走了任梨那根外觀最不起眼的黃色熒光筆。
任梨轉回身去，繼續聽課了。
不一會兒，她聽到身後又有人在問：“任梨，你帶了多餘的紮頭發的皮筋嗎？我今天好像忘帶了。”
“有的。”任梨將手伸進桌洞裏，摸到了自己的書包。
印象裏，書包的側兜有幾根發繩，可她摸了半天，卻什麽都沒找到，這才然想起來自己今天換書包了。
她又在書包裏找了一遍，好在夾層裏還有一根。
這應該是她很久前從飾品店買到的，發繩上面有一小只玩偶小熊，她一直覺得戴在頭上有些過於張揚了，於是就隨手放到了這裏，好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她將發繩遞了過去：“這個可以嗎。不過就是有點太紮眼了。”
“可以的，謝謝。”楊藝感激地接了過去，將頭發攏了起來。
任梨看到那只小熊隨著楊藝的動作搖頭晃腦的，只覺得很可愛，這發繩還挺適合她的。
也許是她回過頭的時間有點長了，楊藝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等會用完後，會馬上還你的。”
“沒事的。”任梨怕她誤會，趕忙回答，“這個發繩就送給你吧，反正我也不用。”
“真的嗎，那太感謝你了。”楊藝說著，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
一上午的時間裏，任梨被打斷了幾次，也被老師目光灼灼地看了好幾次，最後一節課也上的有些心不在焉的。
好容易捱到中午，肚子也咕咕叫了。
這裏沒有食堂可以吃午飯，而且午休時間又長，所以大家上完上午最後一節課都走了。
下午的課還早，任梨想回去休息一會再來，她收拾完自己的書包，伸了個懶腰，轉頭問楊藝：“你家在哪裏呀，如果順路的話，我們要不要一起拼個車回去。”
聽到打車，楊藝低下了頭，視線有些躲閃：“應該不順路吧，我待會還有點事兒，要不你先走吧。”
她說話吞吞吐吐的，任梨頓時覺得自己剛才問得好像是有些太冒昧了：“哦哦，那好，我們下午見了。”
“嗯，下午見。”
任梨出了教室，坐電梯下了樓，樓下準備打車的時候，手指暴露在冬天的空氣裏，有些冷，才想起自己的手套落在教室裏了，於是便又折返了回去。
走廊裏靜悄悄的，這個點整個樓層也沒什麽人了。任梨走到上午的那間教室前，正要伸手推門，隔著門上的玻璃，卻看到此刻教室裏還坐著一個人。
楊藝低著頭，正在後排的座位上安靜地吃著手裏的饅頭，她面前放著一個飯盒，一邊吃一邊又翻看著桌上的學習資料，很是認真。
任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突然知道為什麽剛才楊藝不想跟自己一起走了。她今天帶了飯，但是又不好意思拿出來，所以才選擇了這樣說。
任梨本無意窺探別人的生活，也不想做打擾楊藝幸福的人，於是轉身，悄悄地下了樓。
外面陽光晴朗，冬日的天空一碧如洗。任梨仰著頭，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的太陽，突然覺得楊藝真的挺了不起的。
因為下午還有課程，於是吃完了午飯，在家休息了一會，又打車回到了補習班。
她從家裏帶了一盒牛奶，本來要著要把這個送給楊藝的，但等到了教室，她反而糾結了——或許對方並不需要自己的好意。
她最後還是把牛奶送了出去，好在楊藝也很高興地收下了。
下午的課都是物理，任梨的弱項，她聽的仄仄的，但是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跟上了老師的思路。
身後的楊藝看樣子也不容樂觀，一整個下午都擰著眉。
其實縱觀整個補習班，任梨發現，認真聽講的人真的是少數。
來這個補習班的大都來自十二中，大部分人只是為了應付父母的差事罷了。任梨的視線從後排向前掃去，上課的時候，有些同學甚至明目張膽地趴在桌上睡著了。
但補習班終究不是學校，老師也只是敲黑板提醒，也沒真的去管他們。
被四中的教學氛圍感染了這麽久，任梨感覺自己都快要超凡脫俗了，她已經可以做到不管周圍環境如何，都能毫不受影響地學習了。
雖然學生的水平參差不齊，但是老師的能力並不差。
經過高三上半年的覆習，任梨已經完全能夠分辨出哪些是重點內容了。
縱觀補習班裏老師講的，題型紮實，重點突出，雖然比四中老師水平差了一些，但這裏的題型也非常適合應試教育。
她原本也以為自己可以在這裏繼續學習下去，然而轉折發生在放學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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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區後, 聞碩先去了趟健身房，等到家時已經很晚了。
江瀾最近正值公司第四季度的業績期，經常在公司裏一待就是一整晚，但今天出回來得卻挺早, 這會兒正在一樓的客廳裏, 一邊忙著公司的事情, 順便在等聞碩。
見聞碩進門，她放下手中的電腦，隔空問：“回來啦。”
聞碩嗯了一聲, 將健身穿得衣服扔進了一樓洗衣房，經過客廳去廚房拿水的時候, 跟江瀾打了個照面：
“今天不用加班麽, 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想找你聊會兒天。”江瀾說, “你們今天放假了吧。”
聞碩從冰箱裏拿了一瓶礦泉水, “找我有事兒？”
“沒事兒就不能找你了？”
聞碩這會已經喝完了水，坐在島臺前, 手肘懶洋洋地撐著臺面, “你要是這麽有空, 就去找我爸聊會兒，這樣他今天就不用來煩我了。”
“臭小子, 他那是關心你。”江瀾說，“我們是想問下您, 假期有什麽打算。”
聞碩：“沒什麽打算，寒假總歸也沒幾天。不如趕緊過去, 早點兒結束早點去大學。”
聞碩主動說想早點結束高中生活, 江瀾覺得新奇：“之前也沒見你這麽說啊，是最近有什麽心事兒？”
“想多了。”聞碩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挺喜歡想方設法從自己嘴裏套話, 然後兩個人背地裏就互相分享信息然後討論調侃自己正處於青春期的兒子。很遺憾，他並不想給這個機會。
“但是我覺得，大學好是好，可是就那麽幾年，真的一眨眼就過去了。我要是你，就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珍惜當下。”
“大道理說不過您。”聞碩喝完了水，準備上樓了，“今天找我還有別的什麽事兒嗎。”
他知道江瀾今天特地在家裏等著自己，肯定不是聊會天這麽簡單。
“有啊。”江瀾說，“兩件事，想先聽哪個。”
聞碩無所謂：“第一個吧。”
“第一件事是今年過年的計劃。”江瀾說，“我跟你老爸去美國度假的原定計劃不變，看你了，你今年是要跟我們去美國，還是要留在老宅陪你爺爺，你自己選。”
“老爸今年怎麽還這麽忙。”
“嗯，新拓展的亞太區壓力太大，公司那邊他脫不開身，所以我今年過去陪他幾天緩緩。你爺爺年紀大了，今年又生了場病，最近總有意無意地跟我說起你，要不你今年還是留下吧。”
聞碩點了點頭，他正有這個打算。
自從上次在醫院見過老爺子之後，聞碩也真實地感覺到了，他老了，從前的意氣風發也少了大半，年紀大了希望有人陪伴是人之常情，聞碩也覺得自己有這個義務。
“我留在市裏吧，陪爺爺過個年。”
其實他選擇留下來也是有私心的，畢竟他也希望在寒假能夠有機會見到任梨。
“行，那你留在這裏吧，這樣過年的時候老宅也熱鬧些。我去美國也待不長，過完年，也很快就回來了。”
“第二件事情。”江瀾繼續說，“我想跟你聊一下你未來大學的事情。你有什麽想法了嗎？”
從小到大，她對聞碩秉承的都是自由教育放養那一套，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的教育理念，另一方面，聞碩實在是太優秀了。
當別人還在為自己的兒子去哪兒上學、學習不好而發愁的時候，江瀾從來都不知道著急怎麽寫。
從小到大，聞碩成績一直很優異，向來都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一路綠燈到底。
從幼兒園到高中，她都給了聞碩自由選擇學校的權利，也從來沒有操心過他的學業，畢竟他從來沒有考過年級前三以外的名次。
但江瀾知道，高考還是不一樣的。
這是人生的分水嶺，也是聞碩的人生大事。雖然她相信聞碩有自己的判斷和選擇，但即便松弛如她，也想提前知道聞碩的想法，順便給點實用的人生建議。
聞碩很少跟江瀾討論上學相關的事情，在聽到“大學”兩個字後，他便知道，這次江瀾是認真的了。
但他同樣也認真：“大學是吧，那我先聽聽您的想法吧。”
江瀾：“很好選啊。國外或者國內，二選一。”
她又把球拋還給了聞碩，這意味著選擇權還在他。
聞碩不假思索：“國內吧。”
他想都沒想就迅速地就給出了結論，屬實有點超出江瀾的預期。
其實在她的預期裏，聞碩是會選擇去美國讀大學的，畢竟他之前每年暑假都會去做一些美國知名大學的交換項目，參加暑期學習什麽的，他績點高，SAT等考試也輕松通過……江瀾想不出，為什麽他最後選擇了留在國內。
但她知道聞碩這麽做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也不打算說服他，於是點了點頭：“嗯，國內也挺好。你選擇北大的話，以後我們還能做校友。”
聞碩平靜地回答：“我不打算去北京，我大學想去上海。”
這句話又出乎了江瀾的意料，她有些驚訝：“怎麽突然想去上海了。你之前不一直都說要去北京的嗎。”
聞碩：“不算是突然的決定。媽媽，您別問了，沒那麽多的為什麽，上海和北京也沒區別。”
今天對話的信息量有些大，江瀾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地消化一陣子了。
她其實一直都聞碩都是放心的，即便在他上了高中，處在青春期的現在也是。但是今天她竟然頭一次有了一種“孩子長大了自己再也猜不透了”的想法。
但她知道，聞碩今天說得這些都是謹慎考慮了的，他平時很少用“媽媽”這個詞來稱呼江瀾，青春期以後總是習慣用“江女士”，“老媽”之類的字眼來代替。
但今天，他在這個話題上，非常正式地喊了自己一句“媽媽”，江瀾就知道，他這次是認真的。
她揉了揉眉心，覺得有必要要把這件事同步給聞時，今天的談話還是有點用的，起碼讓她和聞時有了心理準備，不然老聞還一直都盼著明年全家都在美國團聚呢。
“好，放假第一天，就不煩你了。”既然聞碩不想解釋，江瀾也不會幹涉他的選擇。
這是聞碩自己的人生。既然他已經做好了選擇，無論未來發生什麽，好的或者是壞的，他都要學著自己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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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後，任梨只在補了一天的覺，便去上了補習班，主打一個從學校無縫銜接，直接絲滑過渡。
這個補習班是林苑按照任梨的要求臨時找的，只有一個條件，離家近。
當別人都開始度假曬美食玩游戲逛街的時候，任梨已經在準備去上補習班了。
她其實並沒有覺得這有什麽不好，至少早起的生物鐘還在，作息時間沒被打亂，想玩的心情還沒建立起來，所以去上補習班也並不痛苦。
林苑找的這家補習班在隔壁街區的一棟寫字樓裏，規模不大。
這棟寫字樓對外出租，裏面的工作室名目繁多也很雜，有少兒輔導機構，藝術培訓中心，理發店，攝影室等。
林苑給任梨報名的那個輔導班是一家小型的機構，占據了寫字樓某一層，除了給高三生補習，還有初中的作業輔導。
因為離得不遠，所以早上任梨也沒讓林苑去送，自己打了個車過去。
上午，她隨著報道短信的指印，去輔導班報完了道，領了自己的那份學習資料，跟著座位表找到了自己所在的教室。
這個輔導班大概規模小，跟任梨原先在學院路那邊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這會兒教室裏輔導老師不在，大家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嬉笑打鬧著，半點沒有緊張的氣氛。
教室裏沒有排位表，大家可以隨便坐。任梨天性喜歡低調安靜，於是在抱著自己的那沓資料走進教室後，像第一天轉學去四中時那樣，挑了個靠近後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此時距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過了一會，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女生低頭匆匆忙忙從教室前門走了進來。
她一進門，就徑直地越過前排的空位，走到了最後一排。也許是走得太著急，在經過任梨身邊的時候，寬大的外套不小心掃到了任梨放在桌上的保溫杯。
任梨不自覺地發出一聲低呼，女生停下腳步，趕忙蹲下，將水杯從地上撿起來，放在了任梨的桌上。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有些緊張，趕忙從自己背的白色帆布包裏翻找，想找下紙巾，但最後似乎並沒有找到，於是更加地緊張了。
任梨趕緊說：“沒事沒事，沒關系的，是我沒放好。”
女孩還想說什麽，但在看到任梨那誠懇溫柔的眼神後，漸漸地放松了下來。
她在後排轉了一圈，踟躕了一會，最後在任梨後面的位置坐了下來。
等待上課的過程中，任梨有些無聊。
她將自己的文具和學習資料，從書包裏拿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擺在了自己的書桌上，又拿出了自己最近喜歡的那幾支星星簽字筆，數了數，也放到了桌上。
好在等了一會，任課老師終於來了，可以開始上課了。
這個補習班結課時間是在年前，所以總共也沒幾天，因此日程也排的很滿。
上午三節課，下午三節課，考慮到這裏並不提供餐廳，所以午休的時間有些長。
上午兩節課上完，任梨並沒有任何的不適應之感。畢竟她作為四中重點班的學生，自覺並不輸給任何人。
下課後，他擡頭向班級前方望去，試圖找尋一下是否有認識的人，但是很遺憾，這裏似乎都是些生面孔。
她想起了早上遇到的那個女生，思忖片刻，決定去認識新朋友了。
“你好，我叫任梨。”任梨轉過身去，笑容甜甜，“你叫什麽名字呀。”
聽到前方的聲音，那個戴黑框眼鏡的女生先是一楞，隨即擡起了頭。
她身材嬌小，但是穿了一件寬大的黑色外套，顯得有些臃腫。她錯愕地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好半天才想起來回應：“你好，我叫，楊藝。”
任梨：“藝術的藝嗎？”
楊藝：“嗯。楊樹的楊，藝術的藝。”
任梨：“真好。”
一陣沈默。
任梨從來沒有遇到過比自己還安靜的人。
無論是她從前所在的附中，還是現在的四中，她身邊永遠不缺吵吵鬧鬧的朋友，比如袁佳妮，比如張心桐。
但是相比較於楊藝，她覺得自己才是吵吵鬧鬧的那一個。
不過任梨並沒有覺得性格安靜有什麽不好。
她覺得這一類人的認同感都特別強，一旦認定了對方是朋友，便會把這段友誼看得很重要。
她是這樣的人，所以也覺得楊藝一定也是。
既然楊藝不喜歡主動，於是任梨便做了主動的那一方。她主動地開啟了話題，兩人聊了一些基本情況，在聊天中，任梨知道了，楊藝是十二中的，這次來上補習班也是自己的主意。
跟四中和附中屬於不同的學區一樣，十二中也是，屬於臨近四中的另外一個區。
這個區任梨一直有所耳聞，傳說中比附中更差，片區內的高中基本上都是本市的倒數。
而之所以大家都在一個補習班裏相遇，是這個補習班正好處於區與區之間的交界處，新開的價格又比較便宜，所以任梨才會遇到楊藝。
但任梨並沒有對任何人的偏見，她來這裏的初衷也只是讓自己持續保持對學習的熱情而已。
不消多時，她跟楊藝便熟悉了起來，楊藝似乎也漸漸地放開了自己，變得沒那麽拘謹了。
上課鈴響了，任梨跟楊藝聊完了，回到了自己的桌前坐好。
她剛繃起小臉準備認真聽課，身後忽然有人輕輕地戳了戳她的後背。
她趁老師板書的間隙，悄悄地轉過臉，小聲地問楊藝，“什麽事。”
楊藝目光有些誠懇：“任梨，我可以用下你的修正帶嗎？”
“沒問題。”任梨說著，向邊上靠了靠，露出自己桌上那一堆花裏胡哨的文具，讓楊藝選：
“你想用什麽就自己拿吧。”
楊藝大概是沒見過誰會這麽大方，說了聲謝謝，然後探過腦袋看了半天。
她指著其中一支問：“我可以用下你的這個熒光筆嗎，對了還有修正帶。”
任梨點點頭，表示沒問題。
除了修正帶，楊藝最後還拿走了任梨那根外觀最不起眼的黃色熒光筆。
任梨轉回身去，繼續聽課了。
不一會兒，她聽到身後又有人在問：“任梨，你帶了多餘的紮頭發的皮筋嗎？我今天好像忘帶了。”
“有的。”任梨將手伸進桌洞裏，摸到了自己的書包。
印象裏，書包的側兜有幾根發繩，可她摸了半天，卻什麽都沒找到，這才然想起來自己今天換書包了。
她又在書包裏找了一遍，好在夾層裏還有一根。
這應該是她很久前從飾品店買到的，發繩上面有一小只玩偶小熊，她一直覺得戴在頭上有些過於張揚了，於是就隨手放到了這裏，好在今天派上了用場。
她將發繩遞了過去：“這個可以嗎。不過就是有點太紮眼了。”
“可以的，謝謝。”楊藝感激地接了過去，將頭發攏了起來。
任梨看到那只小熊隨著楊藝的動作搖頭晃腦的，只覺得很可愛，這發繩還挺適合她的。
也許是她回過頭的時間有點長了，楊藝有些不好意思了：“我等會用完後，會馬上還你的。”
“沒事的。”任梨怕她誤會，趕忙回答，“這個發繩就送給你吧，反正我也不用。”
“真的嗎，那太感謝你了。”楊藝說著，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容。
一上午的時間裏，任梨被打斷了幾次，也被老師目光灼灼地看了好幾次，最後一節課也上的有些心不在焉的。
好容易捱到中午，肚子也咕咕叫了。
這裏沒有食堂可以吃午飯，而且午休時間又長，所以大家上完上午最後一節課都走了。
下午的課還早，任梨想回去休息一會再來，她收拾完自己的書包，伸了個懶腰，轉頭問楊藝：“你家在哪裏呀，如果順路的話，我們要不要一起拼個車回去。”
聽到打車，楊藝低下了頭，視線有些躲閃：“應該不順路吧，我待會還有點事兒，要不你先走吧。”
她說話吞吞吐吐的，任梨頓時覺得自己剛才問得好像是有些太冒昧了：“哦哦，那好，我們下午見了。”
“嗯，下午見。”
任梨出了教室，坐電梯下了樓，樓下準備打車的時候，手指暴露在冬天的空氣裏，有些冷，才想起自己的手套落在教室裏了，於是便又折返了回去。
走廊裏靜悄悄的，這個點整個樓層也沒什麽人了。任梨走到上午的那間教室前，正要伸手推門，隔著門上的玻璃，卻看到此刻教室裏還坐著一個人。
楊藝低著頭，正在後排的座位上安靜地吃著手裏的饅頭，她面前放著一個飯盒，一邊吃一邊又翻看著桌上的學習資料，很是認真。
任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她突然知道為什麽剛才楊藝不想跟自己一起走了。她今天帶了飯，但是又不好意思拿出來，所以才選擇了這樣說。
任梨本無意窺探別人的生活，也不想做打擾楊藝幸福的人，於是轉身，悄悄地下了樓。
外面陽光晴朗，冬日的天空一碧如洗。任梨仰著頭，瞇著眼睛看了好一會的太陽，突然覺得楊藝真的挺了不起的。
因為下午還有課程，於是吃完了午飯，在家休息了一會，又打車回到了補習班。
她從家裏帶了一盒牛奶，本來要著要把這個送給楊藝的，但等到了教室，她反而糾結了——或許對方並不需要自己的好意。
她最後還是把牛奶送了出去，好在楊藝也很高興地收下了。
下午的課都是物理，任梨的弱項，她聽的仄仄的，但是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跟上了老師的思路。
身後的楊藝看樣子也不容樂觀，一整個下午都擰著眉。
其實縱觀整個補習班，任梨發現，認真聽講的人真的是少數。
來這個補習班的大都來自十二中，大部分人只是為了應付父母的差事罷了。任梨的視線從後排向前掃去，上課的時候，有些同學甚至明目張膽地趴在桌上睡著了。
但補習班終究不是學校，老師也只是敲黑板提醒，也沒真的去管他們。
被四中的教學氛圍感染了這麽久，任梨感覺自己都快要超凡脫俗了，她已經可以做到不管周圍環境如何，都能毫不受影響地學習了。
雖然學生的水平參差不齊，但是老師的能力並不差。
經過高三上半年的覆習，任梨已經完全能夠分辨出哪些是重點內容了。
縱觀補習班裏老師講的，題型紮實，重點突出，雖然比四中老師水平差了一些，但這裏的題型也非常適合應試教育。
她原本也以為自己可以在這裏繼續學習下去，然而轉折發生在放學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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